惡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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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自創】我失落的那段愛
這篇文章，有時我會希望維維能看到，想跟他說我還是這個樣子，從18歲那年，到今天，我一直是這樣；更多時候我希望別讓他看到，我仍是這個樣子，只是長大了，也變老了。
維維走的那個冬天，我獨自住在新店溪畔的小房間裡。四處打著一些零工，學校反而不常去，聽著The Doors、Charles Mingus或巴奈的音樂，偶爾喝威士紀。對當時的我非常需要錢，一個人在台北生活，柴米油鹽的開銷很大。此外，我需要錢買酒，每天要抽菸，要泡在師大路附近，一間充滿濃烈爵士音樂的酒吧，一泡就是一整晚。似乎只有這樣，我才能覺得舒服點。
每天夜裡，我躺在床上，就會想起維維，她是我在高雄當推銷員的時候認識的女孩子。當時她在高雄一所私立明星高中讀書，我知道，讀那種學校的學生，成績往往是可以跟高雄最了不起雄中雄女互拚高低的，除此之外，家裡必須有點積蓄，支付明星學校各種雜費支出。而灰色舊外套似乎是我當時全部的家當。
維維有著柔順的長髮，輕輕的，披在她橙色的運動服上。她是個非常虔誠的基督徒，當我在高雄火車站晃了一整天，沒推銷出半隻陶瓷熊娃娃時，她總凝視著我，用非常溫柔的聲音對我說：「品軒，你很棒的。不要因為這樣就難過嘛，維維一直很相信你的唷。品軒，不要不說話嗎，維維跟你一起禱告，神會賜給你祂的大能。」她說：「品軒，耶穌愛你喔。就像維維喜歡品軒一樣，品軒是個很聰明的好男生喔。品軒你要相信自己，維維真的覺得你很棒。」
我看著她注視著我的眼睛，覺得她說的一切，都無比的真實。她有一雙明亮的大眼睛，她的眼神，是那麼的充滿著自信。即使她再怎麼疲憊，我也從未看過她眼中露出任何一絲的渙散。有些時候，我不敢注視她那太過真誠的眼神，就把視線移到他眼瞼的痣，她左右兩眼的眼瞼上都有痣，看著那兩顆痣，似乎可以逃避她的目光，那種會看穿一切的目光。有些時候（多半是生活順利的時候）我會專注的看著她的眼睛，她的眼眸像是深夜的天空那樣深邃，是沒有過憂愁煩惱的深邃清明。當我專注看她時，會發現她的左眼球似乎有點偏高偏右，我曾經問過她眼睛是不是受過傷，她總是笑笑，什麼也沒說。
當她說一些安慰我的話時，卻往往讓我覺得更加更加難過。她大概是我那時唯一的朋友吧，而我們卻像是活在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一樣。
我熟悉的地方，似乎是個不太好的地方，我們都叫它作街角，狹長的通道上,常常有喝醉的流浪漢,蓋著報紙,就在這睡了起來。有自成幫派的國中生在這裡抽煙,當我還是國中生的時候也在這抽煙。還有一間「暗茶房」,就是所謂的私娼寮,常常有警察在裡面喝茶,總有年輕的女孩子坐在警察腿上,所以不管誰宣示掃黃,「暗茶坊」依舊是「暗茶坊」。
印象中,「街角」是個沒有陽光的地方。陰涼的空氣中夾雜著香煙的味道、酒味、汗水的鹹味、還有錯綜的違建發出發霉的味道。
國中的時候,有次小邱架了一管日光燈,也拿了一根木棒給我,我第一次到了「街角」這地方。我們橫著走進撞球間,他抓了一個痞子出來,那痞子嚇的跪在地上,小邱叫他離他馬子遠些,那痞子沒說什麼。
高中的時候,我遇到了Ｙ,Ｙ是個翹家的女孩子,大我２歲,那時我們常到街角喝酒喝的爛醉。
高中的時候,我甚至覺得全世界的罪惡都在街角這個地方。
有一次，她騙家裡說放學後要去補習，我騎著摩托車到她的學校門口，等待他放學。我想，隔著這道灰色圍牆的世界，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世界？我以前讀的高中，班上女生會在體育課下課，換上制服裙後，把裙子套在電風扇上，她們說電風扇這樣吹才叫爽快。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很好笑，但我就從不敢在維維面前提起這些事，深怕他會發現真正的那個我，她永遠無法認識的那個品軒。
我像是逃亡似的，逃出了原本熟悉的地方，也逃出了大學。
我們騎過高雄火車站，橫跨過愛河，我們在西子灣看著入冬的夕陽，那是我見過最昏暗的夕陽，紫色的天空，太陽在海的另一端，隱沒入晚霞，星空。
夾雜著鹽的鹹味的海風，吹起維維的長髮，我清楚的看到她的耳根、臉頰，這是我第一次這麼清楚的看著她，她像個小孩，無憂無慮的笑。
看著她的笑容，我似乎覺得一切一切的煩惱都是那麼的荒謬而可笑。
我們看著暗紫色的大海，茫茫的延伸到無邊際的盡頭，盡頭處，小片橙色的太陽殘影，海浪不斷拍擊防波堤，濺出片片白色浪花。偶而落在我們附近。我跟維維中間像是坐了另一個人，維繫著我們間的距離。
「品軒喜歡看舞台劇嗎？」
我搖搖頭說：「我從來沒看過舞台劇呢，今天是第一次看。」
維維看著我，「品軒不是喜歡寫東西嗎？希望今天的舞台劇能對品軒有幫助喔。」
「一定會有的。」我笑著對她說。
「品軒以後會讀大學嗎？」
「一定會的，我要讀中文系，然後寫詩，我要寫跟妳有關係的詩，然後流芳百世，幾百年後還會有人知道曾經有個叫做維維的天使，來過這個世界上。」其實我心裡充滿著不安，也許，時間會就這樣流逝，而我只會逐漸長大，變老。我不知道怎麼坦白告訴她，我討厭大學，如果我坦承，大概會失去這個朋友，只能說些討她歡心的話，但她的眼神，卻是那麼的真誠，我只能把視線移開。
「如果…」她說：「維維能當品軒的天使，維維很榮幸。」
我不敢看她。
她說：「真的…會覺得很榮幸。」
我心中竄動著複雜的思緒，我想衝破那道分隔著兩個世界的灰色圍牆，靠近她，但我看到她的眼神，似乎會看穿我的欲望，她的微笑是一種毫無防備的笑，我的謊言終有幻滅的一天，而他似乎充滿著希望，可以邁開大步伐，迎向充滿希望的未來。
「維維，那，妳以後想幹嘛？」
她毫不猶豫的告訴我，「我要讀神學院，火車站附近的那間神學院。我想當牧師。」她的回答充滿了自信，我替他感到很高興，因為她知道自己擁有的天賦異稟，大概他有種能治癒受創心靈的能力，我相信她能給人的安慰，遠甚於他所信仰的神。
大約４年後，我從他一個學妹口中得知他也讀了正規大學，在中部一家傳統名校讀資訊工程。
那個學妹說：「爆屌的，插大上資工ㄟ！」
我只是說：「她本來就很屌阿，這對她應該不難啦。」
我心裡很高興，莫名的高興。想說些什麼，卻怎麼也說不出口了，畢竟，我與維維這樣不連絡，也過了兩年。
[ 本帖最後由 惡漢 於 2007-4-9 20:56 編輯 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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對了 我是酒鬼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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